名家雪迪诗歌,评论内心挣扎和一个时

雪迪,出版诗集《梦呓》《颤栗》《徒步旅行者》《家信》,著有诗歌评论集《骰子滚动:中国大陆当代诗歌分析与批评》;出版英文和中英文双语诗集9本。作品被译成英、德、法、日本、荷兰、西班牙、意大利文等。

内心挣扎GiorgioBisetti

供图:雪迪

内心挣扎

雪迪

放开我

连续而来的日子

闪耀黄金的长链

九头狐狸展开鲜红的皮毛

环绕优美的柑桔舞蹈

白天是十七瓣的果皮

黑夜,一颗结实的籽

太阳收缩着在汁液里喊叫

就这样去?你的四肢

丰腴的芭蕉叶托着我的脸

我的手是青蛙

飞虫哼着动听的音乐

他们细细的脚

碰我枯萎的心

在一个金发女人的笑声里

无忧无虑地睡着

哦,田野那边的马厩

在收割过的麦地里弯曲

太阳像一个肥胖的术士

把光明的符咒抛向我的女人

就这样去?跟随她装着果子的乳房

她的丝巾飘动;我突然觉得

过去的诗句象刺扎进眼睛

含满忧虑的眼睛啊

童年的村庄

那时,我是一只马驹

连续而来的日子

黄金瘦削的手

携带器皿裂开的声音

在我肉里移动

赞美在血里像一棵树生长

去?不去

那时我挑选词汇

是那样的娴熟和充满信心

那时我在一首诗中

可以遇见死去的亲人

太阳是一只湿漉漉的柑桔

滚动在天空的手掌上

它的汁液,在我

一声“青春”的喊叫里

突然喷溅出来

我成为一个快乐的人

我的女人,你的两腿

像在河流对岸闪动的鹿角

你的嘴是一片罂粟。村庄

铁匠失传的手艺

熊熊燃烧的

是四下里的婴儿的哭叫

去?不去

站在枭声凄厉的石头旁

看着诗失控地生长

与内心痛苦

成为连在一起的巨树

一张洁白的纸是荒凉的岛

礁石后面汹涌的人流

文字裂开。空旷的声音

进入我的房屋

我的服装朴素

在阳光桔红的篱笆旁边

穿透一支花蕊看见我的孤独

马蜂在火焰中拧动翅膀

人的脸孔象坟

天空清洁时走到户外

看见他们排列在大地上

感觉眼睛发苦嘴里恶心

哦,谁来编织精美的话言的花篮

把内心重重的忧虑掸除干净

我是谁?在古老的草杈上

把郁金香细细的颈子泡在水里

野地的草藏起我的脸

指头在松软的泥里

和血红的蚯蚓

较量向深处潜的能力

我的脚跟在黑暗里

哆嗦着,快乐无比

鸟群整齐的歌唱赞颂天气

风在远处的山坡下弯着腰

像一个寻找佩铃

面容美丽乳房结实的年轻妇女

禁闭!和肉体保持距离

亮出舌尖的刀子

闪烁词汇的宝石的光辉

你起身离开,就象被宰杀后

只用剔净的骨架在大地行走

你听着你的心逃走后在远方站住

在花朵的头被掐下的影子里

对着你破口大骂

哦,谁?能紧紧攥住自己的头

把它塞进自己的身体

那间辉煌孤独的--生命的房屋

缎带斑澜的老虎

扬起叼住古瓮的头

黄金汇集的河流

马脚向着太阳踢踏

太阳,是只装满雏菊的笸箩

穿过工蜂精确的尾部

看见人类受到威胁

但不断溢出芳香

值得被我称赞的

疼痛的生活

大地!泥土烧透

轴彩明亮的瓷盘

女人用洁白的臂肘擦拭你

那时她的皮肤

还没被经过城市的光污染

人还在用树枝编织衣裳

男人和女人象弟兄和姐妹

他们结实的双股

紧紧围靠在土地上

那时每个白天

放在大地的瓷盘上

好像公牛,弯卷的犄角

放射田野的香气的食物

黑夜在燃烧中咆哮

把它尖硬的爪子

打在处女和涂满豹油

赤裸身子的男人腹部

城市建立。牛角号黄金的边缘

绷满筋条。河流被随便地

改变方向。我们熟悉的鸟

如今在石头里,向着祖先

满含悲哀地啼叫

绸子制造出来。代替每次黄昏

温柔地涮洗皮肤的水

那水曾使我们充满幻想

在紫丁香的火舌中

[欲望]的巫婆站立在风中

敞着喉咙对着落日高唱

高速公路用晕眩

掩盖我们面对失望的生活

惊恐无奈的内心

大地的彩盘!盛着人类智慧的食品

它的香味是无数块剁碎的肢体

浸透油脂的佐料调出来的

啊,在一个孤独的黄昏我喊:我爱

扔掉手里的书疑惑重重

从昏暗的内心走出来

猫头鹰在血泊的田野上扑打木桩

它喉咙里的声音使麦子生长

羊的骨头在羊肉里和狼撕咬

好像渔夫的钩子裹进一片海草

那朵牡丹!在黄雀的光芒里

叫醒村庄

让女人用双臂

把男人推出家园

站在晦涩的布满菇菌的

思想外面。我喊:我爱呀

太阳的弯弓在河水底下‘崩崩’的响

金色的光辉!刺穿我的胸膛

爱?不爱?大地

野兽的火光烧制

人的心灵变化无常的颜色

你依旧要把白天

丰满的年轻女子的乳房

被孩子精心编织的篮子

放在你的盘子上送来

河流仍旧改变人类

男人在黑夜的梦里

无法平静地睡去

他会在黎明的镜子里

看见他的手臂

紧紧缠着旁边瘦小的妻子

在她惊恐的眼里

发现他的那张脸,在梦中

被自己抓的血迹斑班

爱?不爱

准确的‘字’象两只野狗

在道路的前面呲露着牙齿

我的心,在疯狂中

被撕扯的血肉模糊

小小飞虫!太阳

是一只摇晃的葫芦的钟

你的情人是水。葡萄的籽

在你用一支金刺探进死亡

水晶裂开时静静安睡

小小的金丝草的孩子

黎明的花蕾里吵闹的孩子

告诉我,当我的面孔

浸泡在阴凉的暗影里

那个到处都是

山鸡鲜艳的尾雉的部落

燕子的翅膀留在那里

七只牛蹄敲击骨头

为居住下来的人祝福

那里,你小小的籽

怎样被一瓣细白的指甲弹出

没有君王的村落

我的还未见面的孩子

抱着祖母的胳膊

象抱着一根拴满苹果的绳

那里,宁静的人们,为了孩子

恳求皮肤温热的人多多造福

把从土里掉下来的罪恶

放在衣服底下盖住

那里的人赤裸身子

谈论自己的亲人

使这些人在阳光充足时

在野地的草上和火炉边

感到阵阵袭来的寒冷

童年,我的八只金色的马驹

清晨跃过光焰万丈的河流

果子在天空滚动

蓝天散发馥郁的香味

我的母亲就是那颗果核

骑着父亲马鬃长长的脖子

快乐是美丽细长的马眼

我是一切的主人!在甘蔗地里

嚼着白糖的根舞弄四只小脚

把肚子敲打得滚圆

噢,童年!木床的尖角上

我的白香蕉的额头

血一股股涌进精致的小洞

我在兄弟的哭声中闻见死亡的气味

小小的金丝雀的女儿

[厌烦]这把古老的耙子

搂过我的生命

我的身体象一块抹过脏东西的布

我的心被使劲拧过

涮洗过!穿在诗的丝条上

挂在新鲜的阳光下面

晒过!如今我在白天

都会听见一些石头

低低地谈论

我毫无恶意造下的罪过

在草根里我看见母亲

她赤裸身子满脸惭愧地站着

她的衣服盖着那些

被我弄脏的日子

哦!晾干的豹皮

长出颜色鲜艳的毒蘑菇

野牛的弯角顶住痛苦

巨蟒在火焰的尖刺上抽打

我的兄弟!仇视的父亲

太阳是一面鼓,他离开的声音

使我们全体成为朝向光明

圣洁肃静的教徒

当小小飞虫把它的光刺

放入死亡的瓮中

我们倾听哀号的声音

在瓷里,在水里,在石头缝里

汹涌着,撕打着

震撼我们疾病深入的耳骨

我们活着,继续犯下罪行

去爱,去怜悯

为死后的名声造一些福

直到那粒小小的籽

像一颗金光灿灿的宝石

八匹金色的马驹纯洁无忧

踱过其中。直到生者

学会怎样为死去的人赎清罪恶

从土里,从生命里拔出双手

他们是干干净净的

那粒小小的种子

被一瓣雪白的花朵悠然弹出

内心挣扎HeavenlylightbySergeyLukankin

供图:雪迪

诗人贝岭

贝岭(年-),诗人,作家、编辑及出版工作者,本名黄贝岭。作品已有多国语言译本。

一个时代的纪念

读贝岭诗选《主题与变奏》

□雪迪

这是美国罗得岛州普列维登(Providence)的晚秋。树木一棵接着一棵,在新英格兰阴暗的秋季天空中干枯。我的窗外在下雨。雨落屋檐,夜晚和雨水一同降在成群的木头屋顶上……

“网络清晰从这里铺展着

夜与夜被断然分割

欢乐聚在一起

苦难聚在一起

那些期待,出於几种神圣的愿望”

——《忍冬藤年年开放》

那是10年以前的事情。在年冬天的一个晚上,位于北京中医研究院大白楼我的房间里,聚集着十多个北京年轻诗人。我们互相交换新作。交换的形式是朗颂,我们称它为“浪诗”。(浪有波浪的意思,隐喻朗颂的调子与诗的韵律感,又意味放浪,意味反抗与故意的骇世惊俗)。年的北京,是“反精神污染”的时候。政治气氛紧张,大部分现代文学活动转入地下。那时,我那间独居的屋子成为当时从事现代诗歌写作诗人聚会的“点”,那间屋子是10年前诗人浪诗、酗酒、酒后打架的地点。那个冬天的晚上,记得贝岭是在屋子里昏暗的光线和满地的酒瓶子中朗颂这首《忍冬藤年年开放》的。他当时留一头短发,年轻的脸和他的眼镜片子在他的很慢的一字一板的朗颂中闪亮:“欢乐聚在一起/苦难聚在一起/那些期待/出於几种神圣的愿望”。——10年过去。今天晚上,雨水在窗外静静地降落。我仍然记得当时他念完这首诗,毛头(诗人多多)大喊:“这首诗的排列顺序他妈的绝了。嘿,还有多余的诗集吗”?北岛坐在阴影里一言不发。芒克、黑大春和我大叫“干杯”。屋里一片混乱。

昨夜,我与贝岭在电话中谈了一个小时。他刚从一个美国人的聚会回来,他很兴奋。忍冬藤仍旧开放着吗?在美国的一个寂寞、冷清的城市。今夜,这个小城在淅淅沥沥地下雨。

仍旧是欢乐和苦难聚在一起。10年之后,我们生活在异乡。

一个时代的纪念BurningBushbyMattAnderson

供图:雪迪

在贝岭诗集的第一辑(一年)中,那些不断流露出情感和渴望的坚硬的句子,那些含有叙述形式的思考与显露出强烈的抑制性的诗行,重新唤醒我对那个正在远离的年代里青春的骚动,被抑制的表达,自发和模仿的混合一起的抵抗的回忆:像那些满地的酒瓶子,狼藉的烟头,低沉的或叫喊着的朗颂,那些仅仅是觉醒的声音、发泄的欲望和本能的表达,在长久的被抵挡、被威胁、被抑制的感觉之后。我们活过来了。忍冬藤的藤蔓穿过一个又一个冬天,缠绕着青春。当我们被允许可以偿试着说话,我们“和黎明一起无尽俯展/以群体的交欢开放”。

在第一辑里,我也喜欢《误解》《挽》和《塑》。他们表现一代人的一个特定时期的生存状态。当他们在黑暗里独自吟唱时,声音里必定会有伤感与四下摸索的感觉。做为贝岭,他同时表达了那种在苦难中忍耐的感觉。那样的忍耐感使他的早期作品显露出抒情和坚强的思考相结合的风格。

“当思想再度失血

再度因苍白而变得尖刻

那是心灵窒息的证据

我不需要被打垮”

——《无题》

贝岭诗选第二辑(一年)中,我仍旧感到他的抒情味道,但越来越浓烈的思索与近似哲学性的表达鲜明地进入他的诗歌创作,固定成为他的风格。我不是指《致杰弗斯》《太阳歌手》《三月的漂泊》等诗篇,当你在阅读时清晰地感到的抒情。我是说,在抒情的后面,贝岭表达的哲理思索和他要呈现的结果。那些他要呈现的“结果”,使他的诗带有哲学思辩的味道。

我以为诗歌呈现纯粹的个人生命经验与和谐巧妙地和人类的生存经验的结合:通过对纯粹的个人经验的描写进入到展现人类的生存经验。诗歌,应该描写个人生命中无比重要的顿悟。那些抽象的个人对存在的顿悟,创造伟大的诗人与伟大的艺术,将历史和人类这个群体一层一层向着高处推动。此外,是诗歌中情的力量。不是抒情,是在爱、恨,痛苦和狂喜中的情;也有坠入黑暗和被撕裂的情;也有,在光芒中赤裸干净地站立的情。

在贝岭诗集的第二辑,我阅读和审视贝岭诗歌写作的演变。我想像贝岭在不同的地带都试图站在高峰往下看的努力。我喜爱第二辑中《太阳歌手》《三月的漂泊》《虚》《无题》。“听着/裸露着阳光和空气的地方/也裸露着我/裸露着生长的震荡”。贝岭在生长的震荡之中,表达看见太阳的狂喜。而在今天的中国大陆,人们在拼命寻找着什麽。那个“什麽”会解救他们,把他们领向幸福。人们互相吞食。机会、金钱在中国大陆代替了人们熟知的抑制、压迫。人们欢迎新事物。对所有来自那块古老的土地之外的事物欣喜若狂,全部接受。秩序在崩溃。传统被摧毁。整个国家“欣欣向荣”。诗歌界则是每个诗人就是一个流派。空前的诗歌繁荣暗示着几代人空前的灵魂的苍白。贝岭带着眼镜沈思,他说:当思想再度失血,再度因苍白而变得尖刻。那是心灵窒息的证据。他的诗在向内审视的感觉中抒发思索的情感。这是他的诗歌形式的趋于定型期。

他在强烈表达的是对于经历的回忆:我不需要被打垮!

“那些属于个人的时刻

正在到来

可以倾诉的仅仅是到来”

——《昂贵的声音》

在这篇文章中,我拭图铺出双线。贝岭的诗歌创作是粗线,也不妨称之为主线。另一条线是中国大陆社会状况的演进。我不想让读者有这样的感觉:我认为贝岭的诗是描写社会的状况。贝岭的诗是在描写他的个性生命的成长,以及生命呈现的状态。个体的生命成长无疑被中国大陆的政治意识形态及普遍的生存行为影响。这是另一条线在这篇谈论贝岭诗歌创作的文章中产生的原因。对于任何一个来自中国大陆的艺术家,他的生命和创作都不幸地无法回避那个事实。

一个时代的纪念StruggletoSea生命的赞歌

供图:雪迪

《主题与变奏》第三辑(一年)是我认为在这本诗集的四辑中最好的一辑。在这辑的诗篇呈现一种成熟。贝岭诗歌形式的成熟和他的思考的成熟。文字有力、简洁,读起来有击鼓的感觉。由于对生存现象的思索的深入,由于对历史和生命的感悟的增强,或者,不如说,由于在意识里,他把自己放在观察者的地位,这样他保持了足够的冷静与批判的能力,而不是陷入困惑和热烈地抒发生存体验。因此,这一阶段的诗歌在句与句之间显得拥有很大张力。冷静带来力量,“没有扭不断而裸着的茎/-人的声音/光和粪土的声音”。“我们无可奉告死亡/我们继续骚动的语言/被翻过去了”。这些就是我们的生命,我们受难的经历,我们在被挤压时的喊叫。诗歌、文学——翻过去了。“我们恐怖的脸张着”,生命里,还有什麽东西为我们剩下?或者,因为我们而剩下?无数种感觉来自于读者,但贝岭给你提供一个意象。这个意象推动你。这个意象的感知来自于直接、赤裸的观察,对状态的克制感情的描绘。然后我们在那个描绘的上面舞蹈,发出各种各样的响声。我以为这就是他的诗篇的成功之处。贝岭是不会不动声色地描述的。在他最冷静的诗句后面,也汇集着情感、或称为抑制的激情。这些诗最终从颠来倒去的生命情感里推出去,使他成为存在的观察者和内省者。偶尔,他会把身子转过去。他转回来时,会显露一张充满倾诉的沉思的脸孔。

“我写青春疲惫的诗/身心自虐的诗/写在时间的暗礁/良知反省的诗”。这几乎是一代青年诗人的自白了。我们都曾在那个自虐的时代和自虐的国度对自己的身体与心灵自虐。我们由于憎恶社会但又无力改变生存的环境,从而虐待自己。我们自毁,从而感觉到似乎也毁灭了外界和那个我们不喜欢的社会。贝岭的诗所以呈现出力度,因为他写“在时门的暗礁,良知反省的诗”。这是写诗的人和最终成为诗人的人的分界点。

当你真正感到那个纯粹属于个人的时刻,那个无限地澄彻的个人的时刻,你会听见圣哲之间的交谈。《听哲倾谈》是一首谈光明的诗,谈神性、谈永生的诗。一片澄明、寂静,一片干净的、充满光的净土,在人的生命内部。我很喜欢这首诗。在诗中,他说:你要学会爱。用爱去承受,用爱去唤醒。

我同时注意到第三辑里《我们的爱情》和《在爱中消亡》两首诗。情的力量,不是抒情。《我们的爱情》写的很美,白种女人的记忆散发着淡淡的伤感,对过去日子的怀念。《在爱中消亡》描写了一代人的生命和精神展开的过程,爱的衰落、爱的消亡与永生的过程。它描写毁灭,精神在压迫中的挣扎,肉体的狂欢与猥亵。这仍旧是一代人的状态,贝岭通过个人的生活经验将它们展现。5年过去了。贝岭和我现在都在美国的布朗大学。此刻,曾经敲打着这个小城的雨停了。我听见狗叫。孩子们从黑夜的中间跑过。

我傍晚5点开始写这篇文章,现在是夜晚10点。我在异乡,《主题与变奏》的作者也在异乡。如果我们愿意,我们可以每天相聚。时常,我们在布朗大学的校园里相遇,周围是那些勿匆穿过草地的美国学生。他们的双腿强劲,头总是扬着。他们的衣服会在快速行走时飘起来,你会看见阳光在那上面闪耀。《主题与变奏》的作者总是低着头,目光专注而略显阴郁,无视围站在欧洲建筑风格的学校建筑物前面的学生人堆。更多时候,则是独自穿过空旷的校园。如果我在路上遇见他,我会告诉他我昨夜新的恶梦中的一个。我总是脸孔菜黄,头疼欲裂。

这是我们的生活。“所有的都被笼罩着/我们出生的不幸/己烙在种族的脸上/象阳光一样垂落的/是无比单调又重复的/乞怜于语言/而又丧失了语言的日子”。这是我们的生活。日复一日。孤独,不是心甘情愿地逗留使我们的内心扭曲和变态。举目都是陌生人。家很遥远。“就象年轮一样/不断地/不倦地与记忆作战/与我们降生的籍贯作战-那片属于我们的/孤独意识形态保留地”。

你可以听见一种彻底的哀婉的声音,从一个诗人的内心上升。二年之中,贝岭定稿的诗作只三首。其中的艰难、痛苦、浩茫、沉重,你可以想象。雨完全停了。夜晚完整地降临。我的屋子里弥漫着黑夜的气味。在异乡,我清楚地感到另一个诗人的疼痛。此刻,我没有谈论贝岭的诗歌写作技巧,因为我更清晰地感受和专注于贝岭体现在诗歌里的强烈的情感,他的内在生命的深刻进程,他在诗中呈现的精神运动,以及他对于一个时代反省的愿望。对于贝岭的写作技巧,简洁地说:我以为贝岭用字精炼。词在诗行里的放置与挑选,恰当,准确。他对于字与词的选择和搭配倾注了极大的心力,重视字、词本体的含义甚于重视搭配后产生的效果。在词与词连接后产生的“感觉”和辞在诗歌里创造的美感上,我以为贝岭应该给予更多的注意。

我知道在最终,我说的那二条线将汇为一股。诗歌和生命互相穿过,在两个不同的地点互相遥望,重新接近,再次分开。

这里是异国。祖国在大洋的另一边。那里的白天和黑夜与这里的黑夜和白天交相错开。做为《主题与变奏》第四辑的结尾,做为诗集的结尾,生命的重新开始,经过那个年代的诗人们将说,他们带着伤痛和崇敬的感情说:

“不被偿还的

将被后来者

永世偿还”

写于美国罗德岛州布朗大学,年10月

诗人贝岭

诗人雪迪

本期编辑:若芜

雪迪贝岭

赞赏

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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